最近两周,生活再度陷入工作的漩涡,忙到几乎无暇他顾。部门里还发生了非常重大的人事变动,忽然有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飘摇之感。工作过度消耗了原本可以留给写作的心力和体力,读书写作的拖延又带来情绪的内耗。我察觉自己面对的是非常熟悉的焦虑,可难免还是有些苦恼。前段时间从旧电脑的故纸堆里翻出五六年前摘录整理的一些诗集文章,也频繁想起2018年的一些往事。如今想来,那段在象牙塔里读书的时光,平静地如同暴风雨来临的前夜;也是人生漫长的一个阶段里,我偶然拥有过的,无比奢侈的自由。

那时候,我已完成了绝大多数课程的学习。因此,平时除了有固定时间规定的导师组会和助教工作之外,有许多可以自由分配的时间。我一般就是在办公室和图书馆之间穿梭。学院的主楼是华大最古老的建筑之一(据说也是当时仅剩的一座没有通电梯的楼)。它见证了从工业革命到信息时代的变迁, 尽管如今因专业不再属于热门领域而经费紧张,却也最大程度保留并实践了古典的风格。办公室在地下一层,那里除了在两个大教室开课时间有学生往来,大多数的时间除了我们几个研究生就少有人问津了。我所在的那个有六七张桌子的办公室,左右不过两三张熟悉的面孔,而下午四五点过后基本就只剩我一人,周末更是如此。于是我便“独霸”了这若大的办公室外加一个小厨房,还有窗边的一整排电脑,时常可以几台一起开着跑数据,如今想来真是乘了不少便利。窗外是一排古老高大的冷衫,许多小动物在树上安家落户。鸟儿和小松鼠一唱一跳,仿佛演绎着北西北古老的童谣。

最常去的图书馆是朴素宁静的Engineering Library。它虽外表平平无奇,但最是方便实用。每一层的布局方方正正,林立的大书架四周环绕着一张张单人书桌。依窗而坐,早晨的阳光,傍晚的雨水以及天空颜色的变幻仿佛都印刻在古旧书桌斑驳的痕迹里;而厚实的暗红色砖墙又隔绝了外界的喧嚣,纵使是凄风苦雨的季节,在这一方小小天地里,每一盏灯总是长明而笃定的,实在是学习思考写论文的最佳地点。

而精致小巧的East Asian Library则是最能让我有归属感的地方。它承载了许多向往和热爱,也是心灵的避风港。尽管得以与它相伴的时间并没有很久,从2018年借阅《杨牧诗集》开始,直到2020年疫情爆发图书馆继而关闭我也随之毕业离开,但每每想起它来,总觉得亦如同庄周梦里那只轻盈的蝴蝶,如梦如幻之间还能忆起文字曾带给我的那些深刻的感动、喜悦和抚慰。

记得《一代宗师》电影里梁朝伟饰演的叶问有句独白:“如果人生有四季,四十岁前,我的人生都是春天。” 于我而言,虽然并没有想要硬生生划出一个节点来,但2018年之后所经历的风景确实是不一样的季节了。也是在那段日子,我常循环往复听着那首谢安琪的《钟无艳》,其中有句歌词:“我痛恨成熟到不要你望着我流泪,但漂亮笑下去仿佛冬天饮雪水”— 那个在刺骨寒冬也要漂亮笑下去的钟无艳, 总是最令人动容。